(凌亚进)

海的角落在哪儿?细究之也许你会发现这是个非定向命题。
23:40时,被闹钟准时吵醒,挤揉着眼前朦胧的一切,着衣洗漱后便又爬上了驾驶台——澳洲南岸的海浪总是那么的热情,几下簇拥后我即神清气爽,倦怠之意便灰飞烟灭了。我想交接班的时间是个热闹的小高潮,因为当他们离去密闭门关起的一刹那,迎接在我们面前的还是那一如既往的深谙,即使是那纷繁星空也透射不入的幽深……
海上不见一丝灯光,又将是一个孤独的夜?转至雷达搜查情报,忽然显示前方十几海里处有一船正反向驶近,且会遇距离小于0.5海里。细察之发现其名字为“Yangtze Happiness”,一丝亲切感随即涌上心头。“长江之喜”或“长江之福”之类的?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公司的VLCC,但可以肯定的是中国的商船。二十分钟后高频里传来了操着熟悉口音的呼叫声。彼此在确保已安全采取会遇措施后习惯性地多交流了一番,发现对方竟也对长航油运相当地了解。在全球航运市场普遍低迷的背景下,他们公司面临着僧多粥少、运价低迷的窘境,但言语间却对中外运长航集团的实力和长航油运的前景表示相当的乐观。二副是个热心肠,和他相互交换了些有关澳洲PSC检查等诸多其他方面检查的经验和注意事项。
对遇的过程是短暂的,但犹如是两只翱翔苍穹的鸟儿在天之边涯,或是两条奔游在汪洋中的鱼儿在海之角隅有了次心灵接触的间隙,有了彼此相依的信标,有了种精神之上的慰藉……虽离群甚远,哪怕触及荒芜,心犹沐浴阳光,没有角落。
极地北上的冷高压极力拖曳着我们前进的步伐,附和着咆哮的西风一切都剧烈地摇晃着,船速被降到2-3节。几日的海盗船式之旅后,我们终于拥入了一片海湾的怀抱。
这是一片三面环山的世界。山虽不高但怪石嶙峋,衬着山草树木尤显突兀,虽不觉狰狞,但视之肃穆,恰似几位天然护卫使者,保护着这里的一切。带拖靠泊的间隙是惬意的,因为这时候可以缓过心来猎奇异趣、欣赏美景,但言归正传我们码头在哪里呢?疑虑之余只见船径直地朝一山面开去,过了会船头忽然朝山脚向左转向,细察之这山左侧原有一航道通向山后方,便猜后面就是内港码头,这倒也颇具曲径通幽的感觉。
转过山脚眼前便豁然开朗了,一座小城枕睡在两山之间、海滨之畔,它就是这几天一直叨念的Albany。此时正值清晨,天空云彩密布,一切尽显朦胧。这是一座一眼望穿的城市,城市的步伐起于海港之滨止于山谷之尽,两座小山恰架构成其左膀右臂,由近至远成阶梯上升之势,远远望去犹如一个捉迷藏的孩童半坐在屋舍一角倚着墙缘瞅望着来者。细看之,一十来层高深色建筑镶上一楔形顶棚便是城市高度之最,绵延其身后的尽是些低海拔小楼,其中不乏些移居至山腰的,超市、商铺、住宅都清晰可见。海边平地则大都留给了码头,但码头泊位很有限,且为散、油共用。显然,对于高楼林立的悉尼跟日夜繁忙的悉尼港,和那港城间交相辉映的墨尔本而言,Albany外表矮平、缺乏现代气息似乎是个被遗忘的角落。
船顺利靠泊后,当地代理、商检和海员俱乐部的人开始登船。老外不改一如既往的热情,人未至梯口便主动向我们招手打招呼。当得知我是第一次听说Albany这个城市的时候,他们竟也不以为然,也没硬拉出其名胜之类予以回应,只是微笑地问我们昨天天气非常不错有没有在外锚地钓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艘游艇已向外港蓄势待发,男女老少悠闲地在甲板整理着渔具,原来他也想下班后予以此行。此时乌云紧锁的天空中间忽然裂出一道口子,阳光倾泻而下,裂口慢慢扩大直至整个城市沐浴在阳光中。恍惚间如那天外之城,金色照耀着那郁郁的绿,明亮起那星星点点的白,映衬出那抹抹的红,折射出那碧透的蓝,汇聚起五彩斑斓的世界……虽谈不上那避世幽居的桃花源地,但你未曾有过感叹那种避居山林海角、远离尘嚣、悠然自适却犹能通江达海、笑纳世界的神奇胸襟。
我想人是感性动物,在自己或喜或哀的同时也赋予了环境太多的情愫,所以致人们常常会触景生情;可当拨开迷雾现实景后会发现我们的善变,而它还是那样。就像某块虚有的禁地,未涉及时敬畏常常会绑架我们的心灵,左右我们的意志;或当偏见得以助长,虚荣将使人变得傲慢,阴暗便堆砌成了角落。
九小时左右的邂逅,我们便又匆匆的踏上行程,继续那充满希望的远航。
海的角落在哪儿?也许只会藏在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