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金)

再次听到有关鸭哥的消息还是在半年后,一直试着向可能与他还有联系的人打听过,结果总是一成不变。
想不起来“鸭子”这个不大光彩的外号是谁给起的,从刚进宿舍的第一天起,便不客气的称呼这位黑黑瘦瘦的重庆人。与他接触的三年里,也从没有听到他对这个“光荣称号”的不满。相反,与人见面,对方一声“鸭子”,一扬手,算是礼貌了,鸭哥总是还以一阵贱贱的笑。出于未来三年的舍友情谊以及一名学生应有的基本素质,我一直称呼他“鸭哥”,比起“鸭子”来略显尊敬,这或许也是大学三年我俩一直处的不错的一个直接因素吧。
想起鸭哥,总能不自觉地在鼻尖泛起一股浓郁的酒气,脑海中回荡的依旧是那阵贱贱的笑,一切都恍如昨日,想象我们还是那个学着追风的少年。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告慰逝去的高中时代,我们用洒脱和麻痹的神经迎接毕业后的人生,用现在看来充满幼稚的形式评估这个社会,定位着自己的坐标。
有人把挂科,把逃课当成大学的必修,来证明自己的潇洒与不羁,为自己不长的青春时代打下印记。我没有正当的理由去质疑别人的生活方式,大学三年最深刻的记忆此刻正像黑白胶片一样播放。
和鸭哥一起小喝一杯总是充满惬意,不需借口和理由,在考虑范围内的只是当时的心情与口袋里的银子,穷学生也没几个铜板,有三十块足以。我承认在欲望面前,人的意志力有时会显得苍白加无力,学校北门的大排档因为有了我们这样的食客生意总是欣欣向荣。店老板黑黑胖胖,总让人想起鲁提辖三拳打死的镇关西。可手艺却了不得,一盆酸菜鱼,一盘爆炒猪肝外加一碟花生米,四五瓶啤酒,足以勾起我们细说人生的前二十年,畅谈后二十年的欲望。鸭哥量大没的说,说话也直来直去,有时还赖账,用他的话说“你吃的比我多”,我也不服气回道“你喝的比我多!”。尽管面上不愉快,心里还是很愿意和这个黑大汉一辈子称兄道弟。话说回来,量大咱可以畅饮,只要老板不撵可以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从六点侃到十二点。说话直,不留情面,足显真挚,不会花言巧语买迷魂汤。赖账那是拿你当兄弟,赖账总比有些人抢着付账来的自然而真实。
毕业时鸭哥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外加一些旁门左道终于找到了理想中的工作,而我也进了长航油运。手拿就业协议显得颇为伤感,也颇为激动,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不用朝九晚五上课的日子,我们真成了一群散养的鸭子,向家里要生活费的语气也越来越颤抖,于是打工便成了出路。说实话,打工我是一百个不怕的,大学这几年,什么端盘子,发单子,搬瓶子都是干过的。鸭哥坚定的在电话里说,“某房地产开发行业,活少,钱多,包吃住,速来!”鸭哥宣传是有一套的,要不怎么在我们几个中间呼风唤雨呢,我可以透过电话想出他那快激动到跳出来的眼珠子。等到兴冲冲去了才发现,所谓的“房地产开发”变成了正在打地基的工地!我不是什么高干子弟,富二代,红三代跟我也扯不上边,对广大建筑行业的兄弟们充满敬意。可当第一次脑袋上被厚重的安全帽扣上的那一刻,心里的落差还是有的。可我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打算,摸一摸干瘪的钱包,干就干了!
其实人就是这样,总是在矛盾中存在。很多人活的太累,不是因为工作繁重,而是因为想的太多。真正放下包袱才会发现生活的美好。而我也渐渐发现,工地上的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繁重,中国两亿农民工兄弟是那么和蔼可亲,和他们在一起没有距离感,没有层次感,不用仰视,也不需俯视,感觉他们就像自己老家的兄弟姐妹。我们的工地在南京的某段主干道旁边,噪音大,灰也大。时有西装革履的成功男士掩面而过,比起男人稍显绅士的动作,女士们的反应的确令人咂舌,逃也似的一闪而过,用口罩,用袖口,一切能用上的都被用来保护自己的呼吸系统,临了还不忘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而我们的农民工兄弟们显然是对这种鄙夷麻木了,他们关心的只是手里的活不能停下,家里的米锅不能断顿,至于别人怎么看目前还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工作之余,每晚总爱和鸭哥一人一瓶啤酒坐在工棚外,想想过去,谈谈未来。鸭哥说:总有一天他会当上广州中海总经理。我说:那恭喜了,到时也提拔一下我这个长航集团副总。工地打工的这一个月,我和鸭哥仿佛又成熟了几分,不知是哪里成熟了,反正不像以前那样迷茫,又有了方向。
鸭哥到底是出现了,一月十号,船靠水东。手机显示广州移动(鸭子)打进!愣了半秒接了电话,对面又传来那声久违的贱贱的笑“金总,猜猜我在那条船?打死你也猜不出来!”“总不会在神州九号上吧?”“哈哈,猜错了,我在大庆453,想不到吧。。。”“你小子不会被开除了吧?怎么和我抢饭碗?”我握紧电话,内心一阵激动。
原来鸭哥自从进了广州中海以后就申请调到外派部,又费劲周折上了大庆船,用他的话叫“辈靠金总好乘凉”,虽然我一向鄙视他的一派胡言,但还是感到庆幸。也许这就是缘分,毕业时好像无辜的被上帝玩弄了一番,还好结局是好的,我又和鸭哥在一起打拼,前进了。